2021年2月的一個下午，家住浙江臺州天臺縣某村的王某偉因為鄰里糾紛和鄰居王某兵產生了矛盾，來到王某兵家門口質問，并發生爭吵，被勸阻后返回家中。
這之后，王某兵的兄弟王某權繼續在王某偉家門口吵罵，隨后王某偉從其家中后門廚房處走出與之對罵，王某兵與其兒子王某峰追過來，并用垃圾桶砸王某偉頭部，王某偉跑回自家廚房，在自家廚房中用菜刀砍傷了追進廚房的王某峰和勸架的王某華，分別致二人輕傷一級和輕傷二級。
(資料圖)
↑事發廚房
判決書顯示，法院審理認定王某偉為無端尋釁挑起糾紛，并在雙方矛盾激化過程中，持利器蓄意致傷他人身體，造成二人輕傷的后果，其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被告人及辯護人所稱構成正當防衛的理由，不能成立。辯護人所提被告人構成自首的意見，不予采納。被害人一方在矛盾激化中存在一定過錯，在對被告人量刑時酌情予以考量。最終，法院判決王某偉有期徒刑二年二個月。
王某偉的辯護律師則認為，本案系正當防衛，王某偉不構成犯罪。其認為，在真正造成傷害的那一場沖突中，多人追打王某偉，強行進入了王某偉家廚房并對他進行圍毆，在自身安全受到威脅的危急時刻，出于保護自己的本能，王某偉用隨手獲得的工具實施抵擋，致二人受傷，依法應屬正當防衛。
爭議焦點
進入廚房后究竟發生了什么？
本案判決書顯示，2021年2月的一個下午，王某偉因不滿其妻子與鄰居王某兵打了招呼，動手打了其妻子一巴掌，并帶著她到王某兵家敲門質問，與王某兵和其子王某峰等人發生爭吵，期間王某偉沖上前欲毆打王某兵被勸阻。
紅星新聞記者獲取的一份事發時的監控視頻顯示，王某偉在王某兵家門前質問時周邊有不少村民圍觀勸阻，并成功將其勸離，回到家附近的巷口處。值得注意的是，監控視頻顯示，王某兵的弟弟王某權在前述打架過程中從家中走出，并在王某偉被勸至家里廊下后，王某權到達現場并幾次想沖進王某偉家里，被眾人拉離現場。而王某偉此時已在家里并未與王某權發生正面沖突。
起訴書稱，王某權在王某偉被勸返回家后繼續站在其家門口謾罵，王某偉從后門廚房走出與王某權對罵并用腳踢被攔勸，王某兵和王某峰見狀追過來，王某峰躍身腳踢王某偉未果。王某偉隨即跑回自家廚房，途中被王某兵用路邊塑料垃圾桶砸中頭部。事發監控視頻顯示，王某偉在這一過程中由巷口跑回家中后門廚房，身后有數人追逐。
本案件最大的爭議焦點即在王某偉進入廚房后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除了造成用菜刀砍傷二人外，王某偉究竟有沒有被圍毆？其中一名受傷者王某華是否為勸架者？這些焦點在本案不同的材料和當事人口中有著不同的說法。
↑事發廚房門口
起訴書顯示，王某偉跑回自家后門廚房后，隨即持菜刀砍傷追進廚房的王某峰背部、面部，之后再砍傷一直勸架的王某華面部，王某兵追進后門廚房手持水壺時被拉開。
而本案判決書則顯示，王某偉在跑回自家廚房途中被王某兵拿路邊塑料垃圾桶砸中頭部。王某偉、王某峰、王某華、王某權、王某兵先后進入廚房，王某偉從灶臺上拿起菜刀先后砍傷王某峰面部、背部及勸架的王某華面部。王某兵被勸架者拉出，手持一個已變形的錫酒壺。
王某偉則供述稱，其跑回廚房后被王某峰、王某華、王某權拳打，且王某兵用酒壺打其頭部，自己在退到煤氣灶前位置時用菜刀砍傷二人。
王某峰則對紅星新聞記者表示，他是第一個到廚房門口的人，打算勸架，“我是打算把我家里人都攔在門口，不讓他們進。”
王某峰稱，自己看到王某偉在桌子上找東西沒找到，然后跑到灶臺上去拿東西，“我當時不知道他拿菜刀，因為我已經轉過身來了，他直接一刀砍在我背上，我當時很生氣，以為他是用拳頭打我，我打算轉過來罵他的時候，他一刀就砍我臉上了。”
王某峰表示，當時在廚房內己方人員未對王某偉動手，但他并不知道父親王某兵進沒進廚房，“我連碰都沒碰到他，王某華也沒有打他，一直在勸架。”此外，王某峰還表示，在巷子口他用腳踢王某偉也并非想朝他人踹，而是“想把他嚇走”。
另據判決書記載，王某華陳述稱，王某峰和王某兵將王某偉追趕至廚房內，自己過去勸架時看見王某峰弓身在灶臺旁，隨后自己被砍傷。另有多名證人證言顯示，王某華在兩場沖突中都是勸架。
值得注意的是，判決書中所記載的十余份證人證言中，包括王某兵、王某峰在內的多人均未有人提到曾看見廚房內發生的打斗情況。
一審罪成
被告不服判決，提出上訴
本案一審判決書顯示，法院評判稱，本案系被告人王某偉無端尋釁引發，并在村民對其勸阻過程中，多次企圖毆打對方，只因旁人勸阻而未果，對雙方沖突的升級具有明顯的過錯。隨后，被告人在廚房中面對徒手追進來的王某峰、勸架的王某華，使用菜刀先后砍擊兩人頭、面部等要害部位，以明顯的暴力行為對抗輕微侵害，手段明顯過激，最終造成兩人輕傷的后果，其行為屬于泄憤性質，缺乏防衛的意圖和正當性。故，被告人的行為不屬于正當防衛。
此外，判決書還稱，被告人雖然有主動到案的情形，但在到案后的供述中，未向公安機關如實交代致傷二被害人所使用的工具及行為意圖，不屬于如實供述罪行，不符合自首的成立條件。
最終，法院判決王某偉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二個月。王某偉方不服此判決，已提出上訴。
↑事發地
一份王某偉家屬提供的上訴狀顯示，上訴理由為，本案系由瑣事引發的鄰里糾紛，王某峰一方利用王某偉引發第一場沖突的過錯，單方聚眾圍毆上訴人。
王某偉上訴稱，一審判決認定部分事實有誤，比如對王某華在第一場、第二場沖突中是否一直勸架的事實的認定，一審認定王某華“一直在勸架”有誤，事實上在案證據僅僅只證明他在第一場沖突現場是有勸架的，在第二場沖突中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是勸架。
此外，王某兵、王某權在證言中均稱自己沒有進入廚房，也就是說，沒有人看到王某華在廚房里“勸架”；一審法院采信的王某星、王某杰、王某巖三人的證言均表示沒有看到廚房內的具體沖突情況。又如，對造成人身傷害的第二場沖突是由誰引發的，一審認定是王某偉無端尋釁引發，事實是糾紛后王某偉已經回家，而王某權在王某偉家門口謾罵、挑釁引發，并且當時王某偉在面對對方的打擊時沒有回擊，而是逃回廚房以求躲避，但對方一直追趕到廚房才導致沖突升級。
關于案件定性，在上訴人已經主動放棄爭吵逃回家后，王某峰一方仍一路緊追不舍，并在此過程中對王某偉進行擊打和腳踢，最終沖進上訴人家中廚房，非法侵入上訴人家中。在遭受多人圍毆的緊急情況下，出于保護自己的本能，上訴人其用隨手獲得的工具致對方兩人受傷的行為屬于自衛性質，明顯具有防衛意圖，具有正當性，應認定為正當防衛。
上訴狀中稱，王某偉在家中廚房內遭到了王某峰、王某兵等人的圍毆，其中王某兵手持酒壺對其進行擊打。該上訴狀還顯示，王某偉身材矮小，不足160cm，而王某峰等人身高均在170cm以上，王某偉在狹小的廚房空間內與王某峰等人力量差距懸殊，對其形成明顯的人身安全威脅，因此其遭受侵害具有威脅性、緊迫性。
王某偉的辯護律師認為，一審法院把鄰里糾紛的正當防衛案件定性為泄憤性質的蓄意傷害案件，其受上訴人委托提起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改判無罪。
紅星新聞記者 李毅達 任江波 受訪者供圖
責編 馮玲玲 編輯 何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