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東 廣東省深圳市人民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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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案企業合規改革是檢察機關落實平等保護的重要舉措。廣東省深圳市檢察機關經過實踐探索形成并不斷優化以一個專門機構、一套工作制度、一批典型案例、一支宣講隊伍和一個全鏈條工作機制為主要內容的“五個一”工作模式，積極推動涉案企業合規由個案辦理向行業治理延伸，有力促進改革向縱深發展。與此同時，一些新問題也逐漸顯現，亟待研究解決。

一、涉案企業合規改革的深化探索

深圳市檢察機關在推進涉案企業合規整改、全力挽救涉罪企業的基礎上，結合辦案中發現的行業共性問題，依法能動履職，積極推進行業治理，助力營造法治化營商環境。

以檢察建議促進溯源治理。我們針對司法辦案中發現的市場主體運行不規范以及行政機關監管不到位現象，依法發出檢察建議，督促其糾正，促進維護公平有序的市場環境。如2021年，檢察官在履職中發現，多家商戶在使用微信“掃碼點餐”小程序過程中存在違規收集消費者個人信息、限制消費者自主選擇服務方式等違法行為，侵害了消費者合法權益。針對這類問題，我們以行政公益訴訟為切入口，向監管部門和相關互聯網企業分別發出檢察建議，督促15家違法企業開展違規收集個人信息合規整改，互聯網企業聘請專業團隊全面推進個人信息保護合規整改，并聯合多家重點App運營企業簽署《深圳市App個人信息保護自律承諾書》，向社會公開作出“不利用大數據殺熟”等承諾。

再如，檢察機關在辦理“走私污油水系列案”時發現，深圳市多家清污公司與收油團伙合謀，將國際船舶上的污油水通過表面合法形式申報入境，然后倒賣給收油團伙謀取非法利益，涉嫌走私廢物罪。對此，我們對涉案企業啟動合規考察程序，深入查找案發背后的制度誘因，針對監管存在的漏洞，向4家行政主管機關發出檢察建議，督促填補監管漏洞、完善監管措施，從制度上推動企業依法合規經營。

以合規指引助推行業治理。深圳市檢察機關圍繞生物醫藥制造、鉆石行業發展面臨的共性問題，出臺系列合規建設工作指引，助力營造規范有序的市場競爭環境。例如，2020年海關總署對鉆石走私犯罪進行集中打擊，深圳海關立案40多件。案件移送審查起訴后，深圳市檢察機關在對其中4家規模較大企業開展個案合規時，主動與深圳市黃金珠寶首飾行業協會溝通，推動出臺《深圳市鉆石行業反走私合規管理指引》，有效促進整個行業的規范發展，從源頭上減少鉆石走私行為的發生。

再如，結合辦理生物醫藥領域相關案件，出臺行業刑事合規指引，服務生物醫藥產業長遠健康發展。近年來，我們從一些案例中發現，一些生物醫藥企業法治意識淡薄，因觸犯刑法被追究刑事責任，影響企業的正常經營。對此，在對相關案件進行全面梳理后，聯合有關機構出臺《深圳市坪山區生物醫藥企業刑事合規工作指引》，從反商業賄賂、知識產權、倫理等八個領域，為企業依法規范經營提供專業指引。

二、涉案企業合規改革中的新問題

在實踐中，我們發現合規整改成果的效力范圍具有一定局限性。企業合規整改的成果目前主要在檢察環節作為不起訴、提出輕緩量刑建議的參考，但沒有延伸到行政處罰、審判環節，這使得涉案企業合規改革的效能得不到充分釋放。例如，對一些涉企輕微刑事案件，檢察機關經過合規整改、不起訴后移送行政機關進行行政處罰，但高額的罰款可能讓企業再次陷入困境，企業整改的努力付諸東流。對一些犯罪情節較重的涉企案件，檢察機關進行合規整改后移送審查起訴，但基于合規整改而從寬處理的建議不被審判機關認可，減損了檢察機關推進合規整改的威信。

同時，存在第三方組織的廉潔風險。在涉案企業合規制度構架中，第三方組織是改革成敗的關鍵一環。引入第三方組織本意是加強對檢察機關履職的制約，確保合規整改的公開公平公正。但在具體實踐中，如何確保第三方組織的客觀公允、有效防范涉案企業與第三方組織之間的權力尋租，是需要重點關注的問題。雖然目前各地通過完善第三方監督評估機制、引入公開聽證等多種方式，積極防范合規建設中的廉潔風險，但監督約束剛性依然不足，違規責任和成本不夠明確。

此外，還存在異地合規協作的邊界不夠清晰的問題。在辦案機關與涉案企業分屬不同省市的情況下，會出現異地合規協作的問題。一般情況下，合規協作如果限于文書送達、身份查明等程序性事項，則不會引起爭議，但個別地方合規機制不健全，有時會委托異地檢察機關進行全流程合規建設，這就可能引發新問題。異地合規協作的界限是否應當僅限于程序性的幫助，還是實質性的深度參與，需要予以明確規范。

三、對相關問題的完善路徑

針對上述新問題，不妨從以下幾方面來予以研究。首先，建立合規成果互認機制。一方面，加強行刑銜接，明確在不起訴案件中，檢察機關推進企業合規整改的成果可以作為行政機關從輕處罰的參考；另一方面，加強檢察與審判銜接，明確合規建設成果可以作為法院審判的酌定量刑情節。通過打通前后端通道，構建全訴訟流程的合規建設機制。需要注意的是，檢察機關不起訴后，行政處罰的從寬應當嚴格控制限度，防止放縱犯罪。

其次，完善第三方組織廉潔風險防范機制。明確檢察機關在涉案企業合規中的主導地位，通過檢察機關的深度介入，及時發現廉潔風險隱患，促進合規工作依法規范運行。同時，加強第三方管委會“飛行監督”職能，調動管委會各成員單位改革監管積極性，防止第三方管委會職能虛化弱化。

最后，規范企業合規異地協作。可以預見，隨著涉案企業合規工作的深入開展，異地協作案件會越來越多，相關問題會越來越突顯。由于異地合規涉及跨市乃至跨省檢察資源的一體調動，所以應當就這一問題進行統一規范，以保證合規結果的正確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