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島全媒體首席記者 趙永寶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抖音上刷到過一個段子，說40歲老父親的娃終于上幼兒園了，我算了算，等我二寶上幼兒園，我都44歲了，等他上小學，我都奔五了。”
40歲的宗正是一名二娃奶爸，他2002年來青島上大學，畢業后進入一家設計公司工作，一干就是十幾年。盡管歲月不饒人，但他欣慰的是，自己在該結婚的時候結婚，該買房的時候買房，該要二寶的時候要了二寶。一切按部就班，仿佛有一個時鐘，丈量著自己的人生節奏，始終沒有跳出刻度之外。也許，只有為娃換學區房這事兒，算是為循規蹈矩的生活添了一點波瀾。4月12日，宗正向記者講述了他為娃換房的故事。
只想買個“確定性”
“我們當時住在老四方，那是我們在青島買的第一套房子。”宗正的回憶一下拉到了2009年，那一年，國內大開發商紛紛進駐青島。“我們掏空6個錢包，湊了十幾萬，在一個大開發商開發的花園小區買了個90平米小套三。那時候小套三正流行，也是單價最貴的戶型。”2012年交房后，宗正和妻子結束了多年的租房生活，搬進了自己的小窩，“當時想，套三一步到位了，這輩子都不換了。”
生活正朝著自己規劃的方向蓬勃發展。2014年大寶出生，小區里引入了一家非常好的普惠型公辦幼兒園，旁邊還建起了青島市第一家九年一貫制公辦學校。
誰知，大寶上幼兒園的時候，問題就來了。報名那天，幼兒園外的公示欄上明確，只能招收4個班。這意味著，將有40多個孩子，只能到小區外的幼兒園上學。搖號結果出來，果然沒有大寶的名字。
“這誰受得了啊，平時都是一塊玩的孩子，憑啥你孩子能上，我孩子就不能上。”宗正說，那天下著大雨，他和妻子還有幾十名沒有被幸運之神眷顧的家長們，圍在幼兒園院墻外，誓要討個說法，場面一度僵持。
“政府還是體恤咱老百姓的，當天夜里拿出了解決方案，據說幼兒園停辦了早教班，騰出了一個教室，把剩余的40多個孩子全部接收了。”就是那個時候，心有余悸的宗正，有了換學區房的念頭，他說只是想買個“確定性”。
2018年，青島有一件大事，“上合峰會”召開了。而青島的房價，也在這一年攀上了頂峰。“有一天，已經上中班的大寶回來說，自己最好的玩伴，大班就不在幼兒園上了，要去旁邊的私立學校上。”宗正一打聽，原來旁邊學校開了幼小銜接班，早報名有優惠，還能占一個小學學位。“幼兒園家長們，也開始討論去哪里上小學，有的打算上私立，有的打算換學區，當然更多的家長選擇繼續留在這里讀九年一貫制學校。”
宗正咬了咬牙，把自己的房子掛在了中介。掛多少呢？“不能太低了，這畢竟是我們的第一套房子，小到一個螺母，大到一個書架，都是我們親自購置的。”宗正和妻子拿著手機，在二手房軟件里，把同小區的房子按單價從高到低排列，取了個中間價——255萬，以為很快就能賣出去。“后來的事實證明，我膚淺了……”宗正開玩笑說。
“就是它吧”
第一次來到青島的頂流學區——市南中片，宗正的心里懷有一絲敬畏。那是2018年的3月，路過一家中介，門口的黑板上赫然貼著，“18.17㎡，181萬，有廚房”“15㎡，178萬，閣樓”“75㎡，420萬，黃金樓層”……每條信息都是簡潔有力，直擊靈魂。
“中介大姐打開自己的筆記本，在密密麻麻的房源信息中圈定了幾個，抄起幾把鑰匙，帶著我出發了。”盡管已過去多年，對于第一次來看房，宗正仍然記憶猶新。中介帶著他穿過長長的臺階，邁過街坊們堆放的雜物，來到一棟老式住宅樓前，抬頭一指，“喏，就在上面。”“上面是哪？”“頂樓，8樓！”
“沒想到，看的第一套房子就遇到了挑戰。”歇了兩次，氣喘吁吁，宗正終于來到了目的房源。盡管他一言不發，房東卻一眼看透了他的顧慮，“我們都爬了6年了，咱這樓下就是學校，你就當離學校遠了200米，現在上哪找單價這么低的房子，再說樓層越高越亮堂啊。”原來，房東的女兒即將小學畢業，這套房子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即將迎來下一位接盤者。
一路穿街走巷，宗正來到了另一處房源。這是一套二樓的房子，窗戶外面的大樹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不管白天黑夜，進屋咱就得開燈”，房東是一位爽朗的大爺，他說這房子風水好，“我們這樓上出了兩個清華了，如今是兩個附近醫院的實習醫生租住。”宗正說，踏進這房子，就有一種“這不是自己家”的既視感：廢棄的老式冰箱、落滿灰的大背頭電視、褪色嚴重的窗簾、好幾種顏色的劣質家具，墻上黏滿了各種掛鉤……
當然也有例外，宗正在掖縣路看到一處房源，盡管房齡比自己還年長20多歲，但里面卻讓人眼前一亮。文藝范的裝修、新潮現代的家具家電、干凈整潔的家居布置，讓人很難跟外面的破舊不堪聯系起來。看得多了，宗正把這里的學區房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原住家戶，從來沒有出售過的，會老舊一些；另一類則是裝修現代、布置考究，這就是已經出售過的，不知轉過幾手了。
十幾套房源看下來，宗正知道了，落戶房是不能看單價的，戶型也可以是三角形、多邊形，窗戶不一定朝東西南北，還可以是西南、東北，衛生間也是可以套在廚房里面的。可是不管哪一類，宗正都買不起，“單說能居住的房子，小一點的單價都在6萬元以上，面積稍大點的，總價又太高了。”
看著舉棋不定的宗正，好心的中介又推薦了另一區域——東一片區。宗正回去一查，有嘉峪關學校、市南區實驗小學，初中是59中。這邊的房子相對新一些，大部分都是可以居住的。宗正將目標鎖定在市南區實驗小學，就這樣，在“哥”“姐”的喊聲中，跟著中介看遍各種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老公房，有墻皮發霉的，有不見天日的，有掛著N個人戶口的，還有房主“在國外”沒空回來的。直到遇到一套有著碩大客廳、南向主臥，推門出去還有個陽光小院的房子，宗正在心里默默念叨“就是它吧”。
新換的房子有個十幾平方米的陽光小院。（受訪者供圖）
“跟自己的青春作別了”
中介小哥似乎看透了宗正的心思，當即就想約房東來談一談。宗正說想叫家人來看一看，小哥恨不得自己去幫他把家人接來，生怕到嘴的肉跑了。當晚，宗正和妻子又來到這套房子，兩人在客廳和院子里轉來轉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詩和遠方。隨后，讓中介算過稅費后，宗正便答應中介約房東談一談。見面三分情，雙方各讓一步，最終以3.5萬元/平米的價格簽了合同。并約定好了先交定金，半年后再辦手續，因為還有一項更重要的事兒要辦，宗正自己的房子還沒賣掉呢！
然而，事情沒有想象的順利，下半年的行情跟上半年相比，簡直冰火兩重天。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看房的不少，出價的幾乎沒有。后來，宗正從中介處聽說，有個同戶型的成交了——240萬，比他們樓層還好，還說小套三已經不受歡迎了，現在的客戶都喜歡大戶型……撲面而來的壓力給宗正的換房計劃蒙上了一層陰影。又過了一個月，宗正把掛牌價調到了240萬，然而這時候，240萬都不好賣了。距離新房子的交易日期越來越近了，宗正切身體會到了什么叫“燃眉之急”。有一天，宗正打開二手房交易軟件，看到一套跟自己戶型差不多的房子，降到了230萬！無奈，宗正也跟了。他說，專家有個說法，這叫“踩踏式降價”。
“時間已經來到了2018年的年底，突然有一天，中介來電話說，有人看中了我們的房子，只是還是覺得價格有點高，要求我們再降10萬，可以的話立馬簽合同！”宗正掛掉電話，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胳膊。“盡管離新房交易日期還有兩個月，但是年根將至，不賣掉的話年都過不好，就像中介說的，有人出價那就是當前的市場價，再等下去會高會低誰又說得準呢？”
“我清晰記得，我們往中介走的路上飄起了雪花，我們倆的心情，就像楊白勞要失去喜兒一樣。”宗正簽完合同，賣掉了人生中第一套房。騰完房的那天，宗正在空落落的房間里坐了兩個小時，直到天黑才拽上了門，他說“跟自己的青春作別了”。
“日子總比以前好了”
賣房之后，宗正又過了一年多的租房生活，把新房重新裝修，直到2020年大寶上小學才搬過來。
就像射擊手的成績，從4環提升到了10環，這里靠近城市的“心臟”，五四廣場、萬象城都不遠。“我還特地打開地圖軟件算了算，我們家到海邊的距離——800米，那算不算海景房呢？不算，因為看不到海。”
宗正的老母親也跟隨他一路漂泊，她萬般不舍那個賣掉的花園小區。由于看孫子，老母親已“青漂”多年，小區樓下來自天南海北的阿姨們，每天聚在一起，懷念老家的菜園子，交流餃子的幾種包法，當然也討論房價的漲跌。剛搬來的那會兒，老母親一有空就坐公交回去，約著老姐妹兒一起趕集，一起跳廣場舞。
如今，宗正的大寶已經上三年級了，而隨著青島教育近年來的不斷努力，那個花園小區里的九年一貫制學校如今也成了島城熱點學區。宗正感慨道，“現在回頭看，不折騰這一遭，也能有好學校上啊。”
可是，誰又比誰的折騰少呢？
“現在出門就是地鐵，自己兩站路9分鐘到單位，媳婦再也不用擠一個多小時公交了”，宗正說，二寶也能上個好學校，日子總比以前好了。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宗正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