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黃華
界面新聞編輯 | 謝欣
(資料圖片)
5月16日，咨詢視頻自媒體博主@馬上談 在微博發言稱，“準寶媽孕檢查出胎兒有XYY超雄基因，一群人急勸打掉孩子：不要重現賈沛然悲劇。寶媽卻選擇安心待產…XYY染色體孩子能要嗎？要不要打掉？”
此言論一出，引發網友對超雄基因、犯罪、墮胎話題的關注。
圖片來源于新浪微博截圖。
所謂的“超雄基因”，也稱超雄綜合癥，又稱XYY染色體綜合征，它指的是男孩出生時體內多余一條Y染色體。由于正常男性性染色體是XY，而XYY多出一條Y染色體，所以又稱“超雄”。但其本質上，是一種染色體異常的疾病。
而如果有孕婦檢出XYY這一染色體異常的情況，或是攜帶這一類基因的人士在進行生育考量時，都建議向專業醫生尋求幫助。
“超雄基因”導致犯罪傾向論并無實據
關于“超雄基因”，輿論間常常將其和罪犯、“天生惡魔”聯系在一起，其中就包括賈沛然。
據《京華時報》2012年報道，90后青年賈某涉嫌強奸一名4歲女童，并將對方殘忍殺害，當年2月16日，賈某因涉嫌故意殺人罪、強奸罪，被公訴至市二中院。報道中的“賈某”正是賈沛然，其最終被判處為無期徒刑。
不過，無論是在公開報道中，還是前述博主的微博圖文說明中，都沒有尋見賈沛然是XYY基因攜帶者，屬于先天性染色體異常的確切證據。而從保護個人隱私的角度判斷，當前網絡中的大量“超雄基因攜帶論”，都只能是揣測。
這一話題背后指涉的“犯罪基因”問題。即人類是否具有一種“犯罪基因”，其容易誘發犯罪。該話題也極具爭議性。其中，支持者的論據大都來源于對監獄犯罪人群的基因檢測，認為該人群在一些特定基因上存在共性。但是，犯罪分子攜帶某種基因突變，不等于某種基因突變一定導致犯罪行為發生。
并且，截至目前，人類對大多數基因的結構和功能都缺乏了解，而基因的構成和對人類行為的影響依舊是遺傳學研究中最為艱巨的任務之一。在犯罪學領域，遺傳與犯罪的研究依舊無突破性進展。
在醫療領域，當前已有醫療類著作提示，將XYY這一染色體異常和犯罪清晰聯系起來，是不恰當的。例如，醫學教科書《默沙東診療手冊》明確表示，XYY綜合征曾被認為有暴力及犯罪傾向，但此理論已經被認為錯誤。
《默沙東診療手冊》還解釋，XYY綜合征是一種性染色體異常，發生率為每1000名男孩中約有1名出生時就有XYY綜合征。疾病表現方面，患有XYY綜合征的男孩往往很高，在語言方面有困難。與家庭中的其他成員相比，智商常輕度降低。患者可能會出現學習障礙、注意力缺陷／多動癥和輕微的品行障礙。
另據《中華婦幼臨床醫學雜志》2019年發表的《XYY綜合征患兒的認知》一文，該文章提到了XYY綜合征和犯罪的問題，其認為，XYY綜合征患者的犯罪率較正常人群高可能為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常見原因包括：XYY綜合征患者具有易發生攻擊性的行為、身高優勢及智力損害等；早期診斷和治療能否降低XYY綜合征患者犯罪率，迄今仍不確定，尚有待進一步研究。
并且，文章還表示，XYY綜合征是最常見男性性染色體疾病之一，是一種性染色體異常綜合征。由于該病患兒出生時及生長發育期多無特征性臨床癥狀，因此XYY綜合征患兒多數被延遲診斷或漏診。該病患者被臨床診斷時的中位年齡為17.1歲。
也就是，僅從前述文獻材料判斷，“超雄基因”和犯罪行為之間，并無直接關系。常人中檢出患者的情況也存在。由此，決策人如果是擔心“魔童降世”，可能需要尋求更全面的醫學建議。
檢出異常建議多學科問診
5月18日，針對胎兒檢出XYY，是否要終止妊娠的問題，界面新聞采訪了多位婦產科相關的醫生。其普遍的觀點是，“生下來就是罪犯”類的言論確實是危言聳聽了。
計劃生育科醫生首先向界面新聞介紹，XYY的科學表述是“染色體數目異常”，出現這一情況，建議向遺傳學領域醫生尋求專業幫助。
生殖科醫生提出，XYY肯定不能被認定是一個犯罪基因，只是說可能有暴躁易怒的傾向。而且，有暴躁易怒的傾向，并不代表未來一定會犯罪。如果要統計，可能更多的犯罪會屬于染色體正常的情況。
前述生殖科醫生明確表示，目前臨床上會建議人流的情況，是胎兒出現了致死性的畸形。在極高的致死性風險下，會建議終止妊娠。但這里面也有嚴重程度的差異，存在一些案例是可以通過手術干預的。
他解釋道，胎兒畸形一般屬于結構性問題，但不同案例差異很大。比如，發現了胎兒腦積水或是胎兒畸形，會有可以糾正的情況，也有糾正不了的情況，或者是糾正以后預計預后非常差、容易導致殘疾的，那就會傾向于放棄。一般會有建議終止、出生后治療、隨訪觀察三類建議。
但染色體異常的情況，不屬于一定建議終止妊娠的情況。因為，如果染色體的數目是平衡的，后續生長發育也沒有問題，沒有致死性的風險，沒有明顯的出生缺陷，就不會建議一定要終止妊娠。以及，XYY染色體異常還可能導致其存在生育障礙，但這屬于需要取舍的情況。當然，一些胎兒畸形是合并有染色體問題的。
他還提示，染色體或者基因的問題，屬于復雜的生殖問題，要找專門的醫生做評估，一般都是具體情況具體建議。不過，當前除了已經發現胎兒有結構性異常或是有特定高危風險人群，會做染色體類篩查的孕婦并不多。
另有產科醫生表示，此種情況要看孕婦意愿，XYY屬于先天性染色體異常，孩子存活不受影響，出生后一般身材高大，但可能性格暴躁，有的可能會出現泌尿生殖道的畸形，部分可能影響生育。
另一名產科的醫生的觀點也類似。他還提出，此類情況也是個家庭接受度的問題，有些家庭胎兒缺個手指就不能接受，但也有家庭在胎兒有嚴重的心臟畸形時依舊要救。其個人觀點是，47XYY基本是正常人，但生育、性格可能有問題。如果要說犯罪，基因正常的人也會犯罪。
同時，《XYY綜合征患兒的認知》一文指出，XYY綜合征患者可將多余Y染色體遺傳給后代。也就是，疾病具有遺傳風險。
而在討論是否應該終止妊娠時，前述文章給出了一項來自法國1976-2012年對宮內診斷胎兒罹患XYY綜合征的回顧性研究結果數據。數據體現了多學科聯合評估在這議題上的重要性。
數據的具體情況為：宮內診斷胎兒為XYY綜合征后，如果沒有進行多學科團隊專家聯合評估胎兒預后者，則胎兒終止妊娠率為25.8%；而進行了多學科團隊專家聯合評估胎兒預后者，則胎兒終止妊娠率僅為6.7%，其中，若該病胎兒超聲檢查結果無異常，則胎兒終止妊娠率可降低至2.7%。
基于此，在談及XYY綜合征患兒的處理一節，該文章提出，當產前診斷為胎兒合并XYY綜合征，則患胎父母繼續妊娠或終止妊娠的決定，易受臨床遺傳學專業或產科專業醫師評估的影響，因此需要包括母胎醫學、醫學影像學、新生兒科學、遺傳學、生殖醫學、精神病學等學科在內的多學科團隊的專家，對該病患兒預后進行綜合評估。專家團隊應提供詳細、無偏倚的咨詢及評估建議。
另外，對于XYY綜合征患兒出生后發生的行為認知問題，文章建議，需要在多學科團隊專家協作基礎上，對患兒盡早進行康復訓練和臨床干預；對于XYY綜合征患者的不孕表現，可以采取輔助生殖技術輔助妊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