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一周，從不缺流量的特斯拉又鬧出不少動靜。再次降價的傳言還在滿天飛，其“中國工廠普通工人月薪一萬”的話題又狠賺了一波關注。
(資料圖)
不少坐在寫字樓里的白領，在看到這個微博熱搜后，心態差點兒沒繃住。“我996，一個月也才一萬出頭，加班都沒補貼?！鄙踔吝€有網友吐槽，自己辛苦干一年，不如去車廠“擰螺絲”。
網友這邊的心緒還未平復，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的工人在網上向公司CEO馬斯克發出求助。工人稱，因為一起“安全事故”，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懲罰，被主管告知要削減績效獎金。
很快，消息驚動了遠在大洋彼岸的馬斯克。他在推特上回應：“已經注意到了上海超級工廠員工對獎金削減的不滿，并將進行調查?！?/p>
不過，還沒等調查結果出來，美東時間4月19日美股收盤后，特斯拉率先公布了今年一季度業績，當日盤后股價跌超9%，市值蒸發510億美元。4月22日，網上又有視頻傳出，北京一特斯拉突然失控撞進酒店大堂，釀出禍事。
但即便被爆出扣獎金、股價下跌、車禍慘劇等消息，都未能影響求職者的心態。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年輕人，從全國不同省份來到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門前，打探招工信息。
▲（圖源/市界）
雖然已經被告知工廠沒有線下招聘，但他們手拎行李箱，背著大包小包，雙眼緊盯工廠大門，一旦發現有人從里面出來，立馬沖上前詢問：“你們還在招人嗎？能不能幫忙推薦一下？”
特斯拉招工網站被擠爆
近日，「市界」實地走訪了上海自貿試驗區臨港新片區，這里聚集了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特斯拉儲能超級工廠、寧德時代、三一重工、生物醫藥制造等一大批工廠，但探訪一圈后發現，只有特斯拉超級工廠的門前，聚集著三五成群的年輕人，久久不愿離去。
“在門口，看看能不能遇到他們下班的工人，讓他們幫忙內推一下?！弊惠氜D兩個小時，林楓風塵仆仆地趕來。
90后的他，原本在上海奉賢區的一家電池工廠工作，年初離職后，一直在等新機會。前些天，他在網上刷到“特斯拉工人月薪一萬”的視頻，又看到特斯拉儲能超級工廠開啟招聘，他立馬在線投了簡歷。
“當天上午發的招聘公告，等我下午再打開網站，就已經投不了了?！绷謼鲬c幸自己動作快，但他還是不放心，專程趕來線下盯著。由于特斯拉儲能超級工廠還沒開工，他只能守在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門前等待機會。
像林楓一樣的求職者，這些天圍在特斯拉工廠門前的還有很多。保安都很苦惱，向他們咨詢的人也太多了，“你看看周圍其他工廠，就這門口人最多，每天都有人問，有沒有安排線下招聘?！?/p>
4月9日，特斯拉宣布將在上海新建一座儲能超級工廠。這是特斯拉在美國本土外的首個儲能工廠項目，也是自2019年12月上海超級工廠開工后，特斯拉在中國的又一超級工廠投資項目。
這座儲能工廠將在今年第三季度開工，2024年第二季度投產。一周后，特斯拉為新工廠發布了招聘消息，崗位涵蓋產品研發、智能制造、供應鏈、工業互聯網研發等領域，工作地點均為上海臨港。
隨后，“特斯拉中國工廠普通工人月薪1萬塊”迅速登上微博熱搜，引發不少網友的關注和質疑?！傲魉€擰螺絲還能拿一萬月薪，忽悠人的吧?！边@是不少網友看到熱搜后的第一反應。
但據「市界」了解，這里確實有工人能拿到一萬元月薪，薪資待遇比一些城市的普通白領還高，但并非每個工人都如此。
“工作經驗比較豐富的，學歷高的，一個月才能有一萬多。”與兩位同鄉結伴，從浙江寧波開車兩百多公里來到特斯拉工廠門口的謝小花告訴「市界」，她家有親戚就在這里工作，“他說工作不累，而且補貼很多?！?/p>
這一點，給特斯拉提供鋰電池部件的供應商老張表示認可。
“他們普通工人確實能有一萬塊左右，底薪5000多，加上各種補貼，基本拿到一萬不是問題?！崩蠌埿χf：“特斯拉正在建儲能電站，所以這次招的量挺大，主要是在特斯拉工廠上班舒服?！?/p>
謝小花太想進去了，其他工廠她也待過，工資是真低。“廠里面流水工月薪基本就是4000-6000元左右。”
▲（圖源/市界）
據老張透露，國內其他車企的普通工人，月薪比特斯拉低不少?！氨葋喌峡偣惨粋€月也就六七千出頭，上汽的普工一個月底薪也才四千元左右。”而且他聽特斯拉的人聊過，公司普通員工都有17薪+五險一金，加班費給得也很大方，有些人甚至還拿到了股份。
聽到這些信息，林楓興奮地告訴「市界」，“就算不比基礎工資，單看公積金，特斯拉又給增加了5%，本來之前公積金是交7%。如果得了大病還有醫療報銷。”
距離特斯拉超級工廠五公里外的寧德時代工廠基地，也有一些前來找零工的人。據他們說，寧德時代的工資也還可以，“但比不上這里（特斯拉）?！?/p>
由于投遞簡歷人數過多，不少求職者一直未能收到官方反饋。他們害怕自己最后進不了工廠，但又不愿意舍棄這樣一份“高薪”工作。于是，周邊勞務中介公司的生意也做起來了。
進入特斯拉工廠不到一年，曾易偉說，他和高中同學就是給了中介公司一筆不低的費用，才順利入職。
「市界」以求職者身份咨詢該中介公司，據工作人員介紹，目前特斯拉工廠招聘的工種，主要是生產操作工、物流叉車工、質檢員、技術員、組長領班等崗位，“技術工種薪資福利更好，年終股份分紅制。”
在詢問了學歷、年齡后，中介表示，如果想進廠，需要先去他們公司面試?！拔覀兛隙鼙ＷC你進廠，如果評估能力不夠，我們會統一培訓，培訓費是根據你的能力高低收取，大概在8000到10000元不等?！?/p>
如果培訓后仍無法進場，中介保證，可退回全部費用。
隨后的幾天，該中介不斷發來特斯拉工廠普工的各種福利補貼：底薪5340元~6850元、季度獎金、補充公積金，補充子女醫療保險、年保底13薪?、免費工作餐、提供住宿和免費班車等?！霸滦骄C合能到8000元~9500元以上，如果有加班，算上補貼，每個月基本能拿到一萬元。”
不過，曾易偉表示，新人經驗不多，剛開始很少能拿一萬。老張也提到，月薪一萬主要還取決于是什么崗位，“主管或經理肯定超過一萬，如果是開車、貨運、倉庫整理之類的，其實基礎工資差別不大?！?/p>
年輕人都被搶走了？
在外界看來，特斯拉工廠給普通工人的薪資和福利，簡直是當前打工人的“天花板”。
去年7月，上海人社局公布該市全口徑城鎮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為11396元/月。也就是說，能拿到一萬月薪的特斯拉普工，只達到了上海工資的平均水平，還算不上高薪。
但和其他車企相比，這個薪資卻有絕對的競爭力。而且特斯拉還提供夜班補貼，高溫補貼，福利貼補，工齡補貼，更讓求職者心動。
有自媒體算過，特斯拉綜合時薪是25元/時，而加班之后便達到了52元。每天只要辛苦一點，就能多掙幾百元。
樹大招風，特斯拉工廠普工的“高薪”很快引來了行業爭議。
有企業認為特斯拉在“惡意”漲薪，破壞勞動力市場平衡。還有一些人指出，特斯拉的高薪待遇擾亂了用工市場秩序，有打壓本土企業的意味。據媒體報道，國內友商曾要特斯拉降低中國員工工資，從13000元降到5341元（13000元包括底薪和各類補貼）。
“友商控訴特斯拉抬高用人成本，我也聽說過。”在老張看來，這無非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工廠的普通技術工種流動率比較高，哪個工廠工資高，就去哪。他們對工廠和自己的崗位沒有所謂的“忠誠度”?！俺擒嚻蠼o到高于特斯拉的性價比待遇，否則普工肯定是涌入薪資更好的地方。”
「市界」在特斯拉工廠門前認識的幾位求職年輕人，有不少都在其他車企工廠工作過。從他們的表述中不難發現，即便是特斯拉降低工資，其整體待遇也比其他車企工廠好。
最近兩年，國內的新能源市場呈爆發態勢，車企的新能源車銷量水漲船高。為了擴充產能，大家開始紛紛尋址建廠，隨之而來的就是對工廠生產線工人的需求直線上升。
然而，車企有需求，并不意味著他們一定能招到足額的工人。“有些車企給的待遇差，可能會存在招不到工的情況?！崩蠌埍硎?。
▲（2022年4月，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工人在車間工作。圖源/視覺中國）
事實上，與蔚來、理想、比亞迪及一些傳統車企相比，特斯拉對年輕人的吸引力一直很高。招聘網站數據統計，2022年特斯拉平均工資27448元，比2021年高出44%。特斯拉應屆畢業生的平均薪資10.5k/月，實習生工資4500元/月。
「市界」在某招聘APP上檢索，發現只有工程師，主管，經理等高階崗位，暫無“普工”崗。不過，這些崗位的待遇在同類型企業的招聘中也較為突出。以儲能機械工程師為例，特斯拉的待遇在30K-50K之間，而其他車企的同類崗位大概在20K-40K之間。
“這次上海儲能工廠招聘，特斯拉主要也是在搶研發方面的高端人才。”從事新能源汽車招聘的獵頭向「市界」表示，她提到特斯拉給出的薪酬待遇在國內車企中具有很強競爭力，不管是高端才人還是普通工種。
過去幾年，新能源車企搶人尤為明顯。但從去年開始，熱度已在降低。
“各家車企給出的薪資待遇比之前幾年低了不少?！庇蝎C頭表示，隨著電動車高端化的發展，研發、算法技術、智能駕駛方面的高端人才始終是稀缺的。
而這些對一線工人的擇業沒有太大影響。特斯拉工廠的招聘還在繼續，奔著一萬月薪而來的求職者，仍徘徊在工廠門口不肯離去。
和他們一起等在特斯拉工廠門前的一個小時里，「市界」打聽到，這些紛至沓來的年輕人大多只有二十來歲，他們有的從周邊的江浙小城鎮趕來，有的坐了整夜火車，從幾千公里之外，拖著行李箱直奔工廠而來。
但蜂擁而至的年輕人，最后能成功進廠的寥寥無幾。
林楓和謝小花還在等待HR部門的招聘反饋。他們一邊觀察著工廠門口的情況，一邊手里還在不斷刷新招聘網站。“能進了，能進了，趕緊投！”林楓提醒身邊的同伴。
特斯拉憑什么敢出這個價？
很難說，這些年輕人最后能否如愿進特斯拉工廠上班，但現階段，這里給出的薪資，對他們有著無法抵抗的吸引力。
同樣是車廠，特斯拉憑什么能給一線工人拿出這樣的薪資福利？
在行業人士看來，員工高工資跟企業高收入、高效率掛鉤，在國內能達到特斯拉工廠設備自動化水平的車企屈指可數。
老張時常會去特斯拉工廠參觀學習，“他們的設備都是工程師調好的，工人有時候就在設備旁邊磨時間。”另一位給特斯拉提供機房設備的供應商表示贊同：“（特斯拉）工廠自動化程度非常高，國內車企幾乎沒有哪家能比得上。”
據了解，特斯拉工廠主要用于組裝各類零部件，供應商供貨之后，就全部上自動化設備組裝了。特斯拉在全球有四座超級工廠，其中上海工廠的年產能最高，超過75萬輛。去年年中，特斯拉對上海超級工廠的產能進行升級，每周產量提高了30%，最高超過2.2萬輛。
超級工廠的速度有多快？今年3月，特斯拉公司全球副總裁朱曉彤曾說，今年特斯拉的生產目標是400萬輛。也就是說，平均每45秒，就能生產一輛汽車。
就連去年的全球銷冠比亞迪，其工廠生產效率都比不過特斯拉。“就比如人家是用大卡車拉貨，而我們是用馬車，怎么比得過？”老張從供應商合作的角度，坦言特斯拉給的報價也比其他家高，“這樣大家肯定更愿意和特斯拉合作?！?/p>
事實上，國內部分車企的產能不如特斯拉，與其生產方式有關。“有些車企什么都做，涵蓋了汽車零部件、手機、代工等產業。但特斯拉其實就是組裝工廠，很多零部件都是供應商提供的?！崩蠌堈f。
這是特斯拉生產效率高的關鍵，如此也讓企業有了更多降價的空間，通過降價刺激銷量，再帶動公司營收。
2022年，特斯拉全年銷量131萬輛，全年營收814.62億美元，凈利潤同比增長超一倍，達125.56億美元，毛利率達到28.5%。反觀其國內最大競爭對手比亞迪，全年累計銷量186萬輛，營收4240.6億元，歸母凈利潤166億元，汽車毛利率為20.39%。
▲（2022年10月，航拍上海臨港特斯拉超級工廠。圖源/視覺中國）
但降價是把雙刃劍，隨著公司屢次打響價格戰，其凈利潤遭到反噬，特斯拉的賺錢能力也遭到投資者質疑。
4月20日，特斯拉今年一季度財報顯示，實現營收233.29億美元，同比增長24.4%。一季度累計生產44萬輛，交付42.2萬輛，去年同期交付僅有31萬輛，同比上漲36%。
接連不斷的降價，導致特斯拉一季度每輛車的平均售價降到4.47萬美元，而去年三季度和四季度這個數字分別是5.5萬美元和5萬美元。平均售價的下滑，也讓特斯拉一季度凈利潤同比下降24.3%，為25.13億美元，汽車業務毛利率降至21.1%，低于去年四季度的25.9%和去年一季度的32.9%。
特斯拉市值也縮水了上百億美元。不過，馬斯克似乎并不擔心。他在財報電話會議上表示，特斯拉無論毛利率還是營業利潤率仍處于健康水平，而且在業內保持最佳水平。
馬斯克的自信是有依據的，但不可否認，現在國內的新能源汽車市場，早已不是過去特斯拉獨占鰲頭的時代了，它的銷量和市場份額正在被國內自主品牌和造車新勢力一步步擠壓。
今年3月，比亞迪發布財報后，理想汽車CEO李想評價：“考慮到平均售價更低的因素，比亞迪整車成本管理顯著優于特斯拉。財務是最理性的考試題，這個答卷非常優秀！”
李想認為，比亞迪第四季度的汽車毛利率22.8%（經銷商體系），假設并入經銷商體系的費用，比亞迪第四季度毛利率和特斯拉第四季度25.9%的毛利率（直營體系）不相上下，甚至表現更好。
一面是降價策略導致凈利潤下跌，另一面是中國市場的主要競爭對手，正在努力縮短盈利差距，特斯拉的高薪究竟還能撐多久？
（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
作者 | 韓 玲
編輯 | 田晏林
運營 | 劉 珊